清早的霧拐過照壁藏經(jīng)閣,被晨鐘撞散。
微雨之下香火篆爐煙。趙聿生站在入口門樓邊上,佛門清凈地,只能在外頭抽煙。
新季度計劃推行在即,由于陳子瞻一貫信佛的作興,拈香祝禱萬事亨通都已成了慣例。
趙聿生自己是不怎么高興的,有這些個發(fā)狠的時間,不如多喝半杯生意酒。休管人生幻與真。
煙燒盡,細雨落在全黑西裝肩上,他一徑快步去和陳碰頭。路過上天竺前寶鼎的時候,一對善男信女叫他分神了。
瞧著不過二十出頭,背包客打扮,銅板在煙霧里叮地兩下,二人雙手合十高過眉眼。某人不作動容地單手抄兜,看他們把姻緣香包戴到前襟。
也不稀奇,因為這里是杭州法喜寺,據(jù)說求良緣頂靈光。
陳子瞻就是利用正事之便來給兒子卜卦的,以及,“老早聽說這里供著張國榮牌位,”那個年代忘不掉他。
來往的榮迷會祭上一聯(lián)“好掛住你,哥哥”,饒是路隨人茫茫。趙聿生接過財運香直管奉上,“他去的那年我十九歲,當(dāng)時正好在用an練聽力,突然收聽到他去世的消息……人事太無常了?!?br/>
“難得你也會發(fā)出這種感慨?!?br/>
誦經(jīng)聲里香客寥寥,陳子瞻又嘆,“冷不丁意外起來,歲數(shù)也不饒你趙某人了?!?br/>
趙聿生聽去好笑,“本來我也不比你矮幾歲?!?br/>
“有朝一日等我倆都滾蛋了,能為公司平均年齡做貢獻?!?br/>
某人哂笑別開臉,不理他瞎話還拉人墊背。
三炷香上畢,正逢佛像開光儀式清場。不知怎地趙聿生心念一個蠢動,問香燈師討來六炷香,為若愚聿然進上了。
跨過門檻出殿外,陳子瞻笑他老是心口不一,“其實不管菩薩羅漢,都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哪怕看不到什么佛祖拈花一笑,能解解苦也好。”
“那佛祖也夠忙了。太陽底下了無新事,萬萬億的人都有四大苦,有功利心的找他,沒的也找,誰知道他聽不聽得著你發(fā)愿?!?br/>
“噯,這就是為什么說心誠則靈了嘛?!?br/>
趙聿生不以為然,“那么不用同我說了。我這人聲名掃地,里子面子烏糟得凈光凈,更別提心善心誠?!?br/>
才會只給體己的人求福,沒所謂自己。
背手搖搖頭,陳子瞻同他打禪機,“你肩膀上沾的雨還是太少了。”
趙聿生聽懂了,但沒稀得回應(yīng)。
二人信步拾級到頂端,黃墻灰瓦,雨聲滴滴。放眼處是層遞的“四百八十寺”,秋雨行人少,趙聿生覺得心里好像也篤篤著木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