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江家嫡長女江嘉染遠嫁,嫁的就是太原溫氏的嫡系子弟溫嶼。故而,聽賴嬤嬤提及溫家來人,江少洵的眸中瞬間多了一抹亮色,當即拔腿朝老夫人的院子奔去。賴嬤嬤看著一溜煙沒了人影的方向,“哎喲”了聲,道,“這風風火火的性子真是……嗐!”嘆完,也跟了過去。
江老夫人住的瑞鶴堂和扶風苑隔得并不遠,賴嬤嬤回來時,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內(nèi)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見廊檐下兩個小丫鬟湊在一塊兒逗弄雀鳥,走過去,咳了聲,驚得二人連忙散開。
“賴嬤嬤。”兩個小丫鬟看清來人才稍稍松了口氣,其中一人大著膽子問道,“您不是去請三少爺了么?”
賴嬤嬤一愣,“少爺沒過來么?”
兩個小丫鬟齊齊搖頭,她倆剛從屋內(nèi)退出來,守在廊檐下半晌,再沒有見過旁人過來了。
“……”
瑞鶴堂正房內(nèi),江老夫人倚著軟靠坐在上位,身邊是教她拉過來挨著坐的穆灣灣,而下首位上陪坐的除了雪夫人外,就連素日里只守著小庵堂吃齋念佛的二房文氏也低眉順眼地坐著,溫家派來的掌事嬤嬤則坐在矮凳上回話。
江嘉染和溫嶼原定于夏初的返京省親恐不能如期成行,這是溫家特地派嬤嬤進京的原因之一。
嫡長孫女出嫁五載有余,因為溫家距離盛京山高路遠,而江嘉染自幼身子骨便虛弱,這么些年竟難得回來一次。江老夫人嘴里時時念著,心里常常想著,盼來盼去,竟等來這么個消息,失望之情可想而知。正當她嘆了口氣,那溫家嬤嬤卻突然又開了口。
“原來我們少爺和少夫人都已經(jīng)打點好了行囊不日就要啟程,可府里的大夫突然診出我家少夫人已經(jīng)有了一月余的身孕,這才不得不取消行程,打發(fā)老奴來給親家老夫人送信告罪呢?!?br/>
一言出,滿屋靜了一息,隨即,江老夫人喜笑顏開,問道,“嘉染果真有了身子?”見那嬤嬤連連點頭,她念了聲“佛”,“這太好了。”
江嘉染嫁進溫家多年,一直無所出,盡管溫家人沒有說什么,溫嶼也一如既往地疼寵于她,但這件事卻從來都是江嘉染和江老夫人心頭的一樁心病,如今這么個好消息傳來,江老夫人哪里還會因為見不到孫女孫女婿而遺憾嘆息,倒是一迭聲地吩咐雪夫人打點安排,給江嘉染準備補藥衣物。哪怕溫家并不短缺這些,但江老夫人還是想多貼補貼補這個常年不在身邊的孫女兒。
雪夫人一一應下,因見江老夫人眼眶微紅,難得地說笑湊趣道,“大姑娘有了身子是大喜事,這日后再回來,咱們這屋里可就是四世同堂了。”
“嘉染姐姐當年有著盛京第一美人兒的頭銜,溫家公子又據(jù)說是生得極好的,江奶奶您說他們?nèi)蘸蟮耐尥弈堑枚嗪每囱剑俊蹦聻碁承Φ妹佳蹚潖澮哺豪戏蛉碎_心。
“那可不?!苯戏蛉讼胫臻L孫女兒剛出生時那雪團子般的可愛模樣,又念著溫嶼的長相人品,倒恨不得這會兒二人就抱了孩子來。只是江嘉染這才剛剛有孕,胎相初穩(wěn),這十月懷胎,要見著重孫孫少不得要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了。
賴嬤嬤從外面挑簾進來時,溫家嬤嬤正在給江老夫人說起江嘉染在溫家的日常起居,而穆灣灣在一旁聽著,偶爾出聲詢問兩句。見著賴嬤嬤進來,她眨眨眼睛,發(fā)現(xiàn)賴嬤嬤的身后并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江老夫人也注意到了,倒沒有避著溫家嬤嬤,問道,“洵兒呢?”
賴嬤嬤回話道,“前頭聽見大姑娘來信兒了,跟腳底踩著風火輪似的就朝瑞鶴堂跑來了,可老奴這一回來,采兒擷兒卻說都沒見著人。老奴估摸著,是不是半道上教老太爺或是老爺喊走了也不一定。”
今日是朝中休沐的日子,因此賴嬤嬤的話倒的確在情理之內(nèi),可事實上,這會子的江少洵正在明月樓的雅間里拖著盛國公府的世子爺一塊兒喝酒呢。
“曹廷安你說,小爺我為什么要跑呢?”江少洵這會兒喝得熏熏然,心里納悶極了。
他聽到長姐來了信,心下高興,幾乎是腳步不停地奔至江老夫人的院子,可就因為在院外聽到了穆灣灣的聲音就硬生生收回了踏進院門的腳。
曹廷安比江少洵年長幾歲,性子也沉穩(wěn)許多,這會兒他端著酒杯,眉眼冷淡地睨著江少洵那沒出息的模樣,鼻孔里若有似無的溢出一絲冷冷的哼氣聲,然后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衣袖從江少洵的手里拽回來,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來:“做賊心虛。”
“做賊心虛?”江少洵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不可置信地瞪向曹廷安,“曹廷安,你莫不是瘋啦,誰做賊誰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