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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歷十年五月二十,大胤朝將下嫁長安公主與柔然新繼位的郁久閭丘侖可汗,同時遴選十名世家女子送嫁,時人議論紛紛。
有人道大胤疆土遼闊,物資豐饒,答應(yīng)和親是奇恥大辱,是在向北狄諸部示弱,有臣服外邦之嫌;亦有人道大胤此舉是為了穩(wěn)定住柔然,以免在柔然為質(zhì)的平寧王在柔然的政權(quán)交替中淪為犧牲品。
總之哪怕人人議論紛紛,五月二十日這一天和親的隊伍還是準時駛出了皇城,儀仗隊后是長安公主的三騎并駕的馬車,再之后便是十個送嫁世家女的單騎馬車,因高志男甚得隨行女官丁夫人的喜愛,高志男便求了丁夫人將她的馬車安排在許姝的馬車旁邊,是以出了城門后,再無旁人在一旁了,高志男便掀開了馬車后面的活動窗扉,與掀開馬車門簾的許姝說話。
“離開了京城,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京城里的一切就再也與我們無關(guān)了!”
“是呀!終于與我們無關(guān)了!了無牽掛!”
聽著耳畔的風(fēng)聲,那是不同于京城里的聲音,充滿著自由和活力。許姝曾經(jīng)想過要代替許婷嫁入宋家,所以對身邊的婢女早已有了安排,如今她終于真的要走了,也只是再交代了踏雪一遍,只是這次她帶走了挽風(fēng)。
“我本以為我會舍不得母親的!”高志男突然涼薄一笑,“本來母親恨透了父親逼六姐守寡,逼我去和親的,可是就在前幾天,父親突然主動提出要從族中過繼一個男孩兒給母親撫養(yǎng),母親便高興的不再計較之前發(fā)生的所有的事了,只知道一個勁兒的念叨父親終于想通了,終于同意過繼個兒子延續(xù)香火,就好像這是一種莫大的恩賜,完忘記了她曾經(jīng)受過的種種屈辱,我替她感到不值,她卻反過來責(zé)怪我不該指責(zé)父親的!今日我離京,她卻隨著父親去族中挑選繼嗣,都不來看我最后一眼……”
高志男抹了把眼淚,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延綿不絕的往下淌,她舍身離京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她的母親,可是她的母親卻轉(zhuǎn)頭就忘了她的犧牲,忘了她這個人……堅強如高志男也有脆弱不堪一擊的一面。
“其實我心底也是為母親感到高興的,早在十年前母親就想過繼一個男孩兒養(yǎng)在膝下了,如今終于得償所愿,日后老有所養(yǎng),下半輩子也有了依靠,我走的也就更安心了!”
“都過去了!志男姐姐,都說了,離開京城就是一個嶄新的開始,過去的只能是過去,而要看向以后!”
反復(fù)經(jīng)歷了許家人的輪番欺騙和利用,許姝對高志男的痛苦深有體會,可是心痛這種事情是在所難免的,次數(shù)多了才會學(xué)會慢慢去習(xí)慣。
“是呀!嶄新的開始!”高志男吁了一口氣,突然問許姝,“看起來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還舍不得許家嗎?他們都絕情到這種地步了,今天來送行的人我還特意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個許家人我都沒有看見!”
“許家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舍不得莊子上新栽的幾棵海棠罷了!”許姝在心底里嘆息了一聲,她不如高志男豁達開朗,凡事總是先看到陰暗面,此去柔然的一路上絕不會平靜。
高志男笑道,“這話要是叫那幾個丫頭聽見了,只怕都要氣哭了,感情她們在心里還不如幾棵樹來的重要!”
許姝回桃花山莊收拾行囊的時候是高志男陪著她一起回去的,踏雪等人哭的肝腸寸斷的模樣她記憶猶新,其實整個許家對許姝好的只有她身邊的那幾個婢女了,所以許姝臨走前也給她們做了最詳盡的安排,放了身契,贈了產(chǎn)業(yè)銀兩,還有偌大一個莊子住著,甚至還特意去拜訪了冀王妃,懇求冀王妃多多照拂余下的七個婢女,細致到這個份兒上,高志男都自愧不如。
許姝笑著正要分辯,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騷動,馬車也漸漸停了下來,許姝不由側(cè)耳捕捉動靜,這時有宮女過來傳話道,“長安公主身體不適,休息片刻后再出發(fā)!”
高志男嘆氣,“又來了!早上是肚子疼,現(xiàn)在不知又是哪兒疼了!”
長安公主不滿意和親之事是整個送嫁隊伍人人皆知的事,之前在宮中一起學(xué)習(xí)柔然風(fēng)俗禮儀的時候,長安公主就百般不愿,不是板著臉,就是與教導(dǎo)的女官翻臉,今日早上眼看吉時就要到了,她卻還鬧著肚子疼,不肯梳妝,還是太皇太后板著臉來了她才不敢再鬧,現(xiàn)下才剛出城她便又出了幺蛾子。
“她本也是嫡出的郡主,什么樣的好親事沒有,被逼著去和親,心里難免會有怨氣!”
許姝倒是對長安公主的心情和作為很是理解,這種事攤在誰身上誰都不會感到興高采烈,送嫁的十人中除了她與高志男,余下的八人又有哪個是心甘情愿的呢?只是她們不如長安公主有所倚仗,可以有恃無恐的使小性子發(fā)脾氣,她們只能小心翼翼的將心底的怨氣藏起來。
“噯,也是可憐!”作為同樣被父親舍棄拿去換取功名利祿的棋子,高志男心底里也是同情長安公主,“聽說那個郁久閭丘侖可汗原來是有一位可敦的,是鐵勒一族的公主,因柔然與鐵勒族起了戰(zhàn)事,郁久閭丘侖可汗就將那位可敦殺了,之后便向大胤求親了!”
柔然果然是個視女子性命去螻蟻的地方,許姝只覺得一陣寒意襲來,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也就說如果有一天大胤與柔然起了戰(zhàn)事,長安公主和她們這些人也逃不脫身首異處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