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風清氣朗。
白衣女子醉臥于青瓦之上,月光剪出她的眉眼,若要問如何才能被稱為美人,古往今來說法不一,最能寫出美人之態(tài)的當屬《洛神賦》——“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但洛神美得端莊了些。
這月色下的美人,白衣若仙,媚眼如絲,墨色的長發(fā)混入夜色之中,羊皮酒袋上的鈴鐺不時發(fā)出清越的聲響,美人衣袂飄搖,酒香陣陣,仿佛要引人入夢。
這月色中突然閃現一束劍光,直直地朝著美人面門而去,萬般情致與美景似乎在這一刻間受到了威脅,但令人驚奇的是,這股劍氣
卻又隨著一聲清響碎成飛雪。
美人直起腰來,斜著瞥了摔在地上的人一眼,笑著問道:
“你也是來殺我的?”
美人名叫徐音。
徐音知道,妖因為是妖而讓人恐懼。人們恐懼的并不是妖的身份,而是妖的無法掌控,即使妖再善再美,也無法被世人完全理解。
但妖也有妖的自由。許多妖混跡于四海之間,東邊的人間住膩了就去西邊的人間,修仙的要應付天劫,而不愿意修仙的就十分快意瀟灑。
但瀟灑久了,日子總是無聊的。
花年年都是這樣開謝。
草木歲歲都是這樣衰榮。
她已經在蘇城住了十年,不為別的,蘇城的水釀出的酒極為甘甜,她迷上了醇厚的酒香,所以便在這山水小城中賴著不走了。她在最熱鬧的青樓對面買下了一間店鋪,釀酒飲酒,時不時去青樓里聽聽小曲兒,姑娘們都尊稱她為徐老板。
狐貍們一般以“胡”為姓。
徐音的父親卻是個凡人,徐音常常想,不知母親為何這樣迷戀一個凡人,迷戀到甘愿為他而死。
近來的蘇城并不太平,但這不太平與徐音并沒有什么相干,她只知喝酒聽曲兒,倒是醉中聽醉紅樓頭牌蕊兒說過一兩句,約摸就是此地的農人不滿苛政鬧事了,官府里的大老爺想要鎮(zhèn)壓云云,徐音聽了就覺得腦袋疼。
這已經是來殺她的第十人。
前九人皆為農人裝束,但身法敏捷卻不像農人,看準了她一人獨行時下手,察覺不敵時立刻服毒,別的倒是沒什么,九具尸體的處理卻讓徐音累得夠嗆。
而地上的這個,卻像是位年紀尚輕的翩翩佳公子,玉冠長袍,劍眉星目,徐音想,這人若是笑起來,潘安在世也是要輸的。
這人似乎還未意識到這醉酒的徐老板的能耐,掙扎著起來,似乎還要拼死搏斗。
徐音倒是起了興致。雖說來招惹她的人死有余辜,且都是自殺,但這樣的死法著實讓人生疑。而且他們?yōu)楹尾活櫺悦鼇泶虤⒁粋€不問世事的酒館女老板?
“你今日定會敗于我手,切莫頑抗。”這位小公子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