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偷瞄向賈東風(fēng),皇太女不是喜歡甄連璧嗎?不是為了甄家身懷六甲還在冰天雪地里跪過仁德宮嗎?為什么還不出聲?
圣帝不悅地“哼”了一聲,目光轉(zhuǎn)向了賈東風(fēng)后面的清雋長須的中年人:“鄭相,你看呢?”
甄相被誅九族后,鄭有為作為六部尚書之首,立刻從善如流地使出渾身解數(shù),替圣帝擬了一篇洋洋灑灑的即位詔書,然后一步到位成為了新的丞相。
鄭有為拈著幾根長須,蹙眉斟酌了片刻,緩緩道:“微臣覺得,皇太女作為儲君,與甄家又頗有淵源,想法會更加周全。微臣不才,想請教皇太女?!?br/>
賈東風(fēng)心中冷笑一聲,好一個裝模作樣滴水不漏的老狐貍,又把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
賈東風(fēng)大大方方地環(huán)視群臣,所有人的頭都埋得更低了。
只有一人頭埋得不夠快,不僅不夠快,還一臉憎惡看了自己一眼。
賈東風(fēng)的目光便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捉弄地落在了這倒霉蛋——兵部尚書聶宏辰身上。
聶宏辰立刻心虛地低下了頭,心里暗暗道,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然而已經(jīng)晚了,賈東風(fēng)清脆的聲音銀鈴般響了起來:“聶尚書不是還告發(fā)過甄相的反詩嗎?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這個聶宏辰,向來見風(fēng)使舵逢高踩低。
還看不慣自己和傅歡情,動不動就克扣傅歡情的糧餉。
聶宏辰滿臉的肥肉抖了抖,只覺得原本就笨拙的雙腿更加邁不動了,卻不得不微顫顫上前一步:“微臣以為,甄氏余孽,自然應(yīng)該與主犯同罪……”
說罷偷偷抬眼望了一眼寶座上的圣帝,見圣帝并沒有什么表情,輕咳了一聲,大著膽子說了下去:“昔日的甄氏嫡系,統(tǒng)統(tǒng)是五馬分尸,然而陛下仁慈,想來斬立決就可以了?!?br/>
賈東風(fēng)滿意地笑了笑,聶宏辰是甄相的門生,當(dāng)年落井下石已經(jīng)為人不齒,如今再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一定會有“舊人”站出來的。自己也好順便看看,葉南風(fēng)的手已經(jīng)伸得有多長了。
果然有人不忿道:“聶大人是甄相的門生,說這種話不擔(dān)心百年后如何與甄相地下相見嗎?”
說話的是甄相曾經(jīng)的另一位門生——御史大夫李佑權(quán),只見他狠狠瞪了聶宏辰一眼,帶著一種大義凜然的表情上前一步道:“微臣斗膽,懇請陛下放甄氏最后的骨血一條生路。”
圣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頗為玩味的表情:“哦?”
李佑權(quán)抬起眼,平視這位殺伐果斷的女帝,一字一句道:“微臣以為,當(dāng)年甄相不過是一時激憤,不該禍及子孫?!?br/>
圣帝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下殿上的玉階,堪堪停在了李佑權(quán)的面前,負(fù)手前視:“李卿是覺得朕罰得重了?那朕是不是該給甄氏翻案,褒獎?wù)缡衔ㄒ坏墓茄邕B城?最好再順便還位給西王?”自從被母親奪了帝位,葉西風(fēng)便被封為西王,幽居在皇城最邊角的離塵宮,一門心思研究詩書,尋常根本不與人相見。
女帝臉上甚至還帶著笑,緩緩將目光移到了李佑權(quán)的臉上。
當(dāng)年甄相觸柱時,女帝臉上也是帶著一般相似的笑容,望著甄相的尸體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那就誅九族吧!”
李佑權(quán)回想往事,不敢直視女帝,倉皇地低下頭,上下牙不由自主地搭起了冷戰(zhàn),甚至臉上的褶子都在顫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微臣不敢!”